最重要的事 Important

我代表月亮狂欢你

导读

电影《一步之遥》上映,没能第一时间看到,但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倒是看到无数批评,其中有不少是出自我信赖的影评人,终于带着疑惑看了这部电影之后,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它,却明白了那些批评是怎么发生的。它不是那种“现实主义语文”语境下的电影,在这样的电影里,寻找现实逻辑,肯定会失望,这种失望,多半会酿成愤怒。这大概就是《一步之遥》引起的尖锐批评的来历。

Contributor

韩松落 专栏作家 2014/12/22

专栏作家,电影爱好者兼影评人,著有《为了报仇看电影》1、2、《我们的她们》《怒河春醒》

电影《一步之遥》上映,没能第一时间看到,但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倒是看到无数批评,其中有不少是出自我信赖的影评人,终于带着疑惑看了这部电影之后,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它,却明白了那些批评是怎么发生的。

过去几十年,我们的文艺生活,始终处在一种“现实主义语文”(甚至不能说是“现实主义文学”)的笼罩之下,由这种语文方式培养长大,在这种语文方式中呼吸,接受了这种语文的审美和评判方式,在文艺生活里,我们重叙事而轻抒情,并对叙事进行了极其狭窄的定义,它必须要有某种叙事逻辑,某种人物塑造方式,某种理解套路,某种便于提炼的主题。它要求文艺遵从某种和现实同步的时间线索,有板有眼的人物塑造方式,它是唯物的、笨重的、无趣的。

这种“现实主义语文”的覆盖面之广、影响之深,远远超过我们想象,也超过我们自尊心愿意承认的程度。在我们的一切文艺领域,哪怕是建筑、服装、工业设计等方面,都可以看得到这种语文的痕迹,在所有貌似先锋的、前卫的艺术家身上,也能看到这种语文顽固的存在。只要条件适合,它就会跳出来,提示宿主的来历。这几年出现的电影争议,多半和这种语文方式有关,《一代宗师》之所以获得两极评论,甚至被视为烂片,就是因为它不符合这种“现实主义语文”所规定的语境。《一步之遥》的“烂片”鉴定,也大致如此。

《一步之遥》取材自北洋时期上海最著名的“阎瑞生案”,这个题材,自然让观众对它产生“现实主义”期待,如果它被拍成一部正剧或者悲剧,按照所谓的现实主义叙事来推进,一定不会引起这样大的争议,但姜文却只是使用了“北洋时期的上海”这样一个时代背景,和“花域总统死亡”这样一个故事核,这两个元素甚至只是引子,并没能决定电影的走向,整个电影是天马

 

行空的,像一部西班牙电影,绚丽、癫狂,充斥着各种来自电影和其它艺术门类中的“典故”,例如《教父》扮相,后半段《天生杀人狂》式的亡命天涯,以及达利的肖像,许多场景和道具,是远远超出时代限定的,比如前半段的舞台装备,城市文明水平,等等。这都和姜文电影里,一贯的“异世界”作风一脉相承:用现实世界中的物质,组装出一个异样的世界。

甚至,连故事中最大的悬疑,都没能真正解开:是马走日杀死完颜英的吗?他为什么要杀死完颜英?每当马走日要阐述那个有着骇人大月亮的晚上所发生的一切时,他就会被打断,被失忆打断、被突如其来的爱情打断、被枪声打断。完颜英死亡事件,极为重要,又很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借助这个事件,完成了一场狂欢。尤其是王志文扮演的王大王和他的滑稽戏剧场,更是这场狂欢的重要场所,在那个场所里,我们可以看到,悲剧被拒绝成为悲剧,人们如饥似渴地、齐心协力地将死亡事件发展成狂欢:“砍不砍?”“砍!”“小刀还是大刀?”“大刀!”在这种情形之下,那部名叫《枪毙马走日》(影射当年的《枪毙阎瑞生》)的电影的出现,再合理不过,也再荒诞不过。

它不是那种“现实主义语文”语境下的电影,在这样的电影里,寻找现实逻辑,肯定会失望,这种失望,多半会酿成愤怒。这大概就是《一步之遥》引起的尖锐批评的来历。

不过,对我来说,它也有让我不适应的部分,那就是那里面滔滔不绝的雄辩段落,如果看过王朔的《致女儿书》《我的千岁寒》《和我们的女儿谈话》,不难想到它的来历,但在书里,那些字句光彩照人,在电影里,却让人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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