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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太人也送“红包”

来源:网易君子独家稿件 0人参与

导读

今年得益于互联网支付的力量,春节掀起的“发红包”、“抢红包”风潮,虽然普遍只有几块钱甚至几毛钱的“红包”,但其娱乐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我想到我所熟悉的犹太人,中国人靠送红包来拉近距离,维护关系,犹太人也往外给钱,却不是私人之间的:犹太人给钱,是为了维系一个更大的“家庭”纽带。

Contributor

云也退 专栏作者 2015/02/25

专栏、随笔作家,独立书评人

春节的一个公共议题是:春节还有救吗?起因是各地普遍反映“年味”变淡,长此以往,春将不春。但依我看这是杞人忧天。节日的存在与否不在于形式。哪怕炮仗声的确稀疏,春联确实已见弃于普通人家,只要有人回乡,平时没空或没机会走动的亲朋仍然会选在这一周多一点的时间里走动,会交换红包,那么春节,哪怕它的名字都改了,也仍然是存在的。

互送红包,可将其理解为巩固友好、略尽情谊之举,今年得益于互联网支付的力量,红包的这种功能从熟人进入到陌生人之间(微信群里的人们大多数都没见过面),尽管金额都不大。我便想到我熟悉的犹太人。世上节日最多的民族,就是犹太人了,节日多,意味着共同体意识就浓厚,我们中国人一年才一两次的大节,犹太人却是几乎月月都有,每个节都帮着巩固共同体的存在:逾越节的餐饮,光明节的点烛,住棚节的扎木棚,赎罪日的禁食,还有每周末固定的安息日聚会……中国人靠送红包来拉近距离,维护关系,犹太人也往外给钱,却不是私人之间的:犹太人给钱,是为了维系一个更大的“家庭”纽带。

我们都知道犹太人精明,善于赚钱,也知道他们的慈善业发达;但少有人提的是,犹太人的慈善,是种义务。犹太商人总是极精,锱铢必较,甚至冷酷无情,同他们打过交道的外国人,往往恨得牙痒。然而,转过头去回到自己的族群,他们却又慷慨大方,乐善好施。不仅有钱人送钱,经济一般或较差的人也会送钱,富的给多,穷的给少,因为他们懂得,任何时候都得有进有出,除非你不想在自己的共同体里混下去了。

我认识的犹太家庭,都给孩子准备了储钱罐,而且不止一个。犹太家庭孩子多,如果有四个孩子,家里可以有十多个储钱罐。有的罐子是用来培养他们长线投资理念的,积入的钱,用于交

 

大学学费等未来发生的事上面;有的储钱罐则明了告诉孩子,放进这里面的钱都不是你的,是要给别人的。到了一定的时候,比如有社区集会了,家长就带着孩子去把钱罐里的钱捐出去。

过去中国人的红包是定向的,现在,微信创造了不定向的红包,众人一起“抢”,然而谁抢到了多少钱,却是一目了然。犹太人捐出的“红包”,却是真正“不定向”的:谁也不知道它被用到了哪里,谁收了这钱。为什么要模糊掉这些?第一是为了不让受捐者尴尬——公开定向的慈善是很容易让受捐者感到丢脸的;第二,主动捐钱,就是为了让孩子、也让自己习惯于“失钱”。

给红包,拿红包,你没法顺便灌输什么理念给孩子;捐钱则不然。这是件让孩子愉快的事:孩子很小就摸过了钞票,知道钱是怎样从自己手里流出去,而没有换回任何东西的。这样,长大之后,他们就会形成两种并列的观念:首先,自己的钱,再辛苦挣来的,也不都是自己的;其次,你不仅要负责自己的花销,也得在经济上帮助共同体内的其他人。

让穷人自立,这是昔日犹太共同体送钱风俗的根本目标,而现在在以色列和美国,犹太人社区普遍比较有钱,于是,帮人自立这一点被放到其次,教育孩子,让他们自然地继承此一义务,培养其理想的金钱观,则上升为最主要的考量;孩子一记事就懂得,日常的收入里有一部分不是自己的,是要给出去的,因此长大了也泰然处之,不觉得是被“道德绑架”了。当我在一个犹太村里,亲睹孩子们跟做游戏似的把钞票丢进捐款箱,确实受了点触动。

我们的红包是基于人性而生的,而犹太人却认为,人对财富的欲望,应予适度地节制,底线

是不能让它破坏了共同体利益。我看到周围的人都在发红包、抢红包,俨然形成了一种新的社交民俗,新的“年味”,便想着会否有一天,在我们的社区里,也能形成一种“送钱”社交。

话说回来,犹太人不是没有赌徒心理。恰恰相反,犹太孩子成才的压力丝毫不亚于中国人,甚至犹有过之,所以,以色列会成为一个“创业的国度”,在世界各地,为求成功不惜豪赌,输得倾家荡产的犹太人也很多,不过,得益于共同体的托举,他们可以活下去,寻觅东山再起的机会。个人与社群是两个层面,在社交中,犹太人要把人的私欲压到最低。钱不能儿戏,每个人必须捐款互助,这是他们的文化基因里不能破的规矩。钱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每个人都送出钱去,谁要是不送,那就如同微信群里那些只抢不发的人一样,属于“自绝于人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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