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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牌屋里看甄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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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考虑到《甄嬛传》是被压缩剪辑成6集后在美国播出的,不免让人觉得不公平,很担心其中那些诡计和心机,是否还能原汁原味被美国人体昧到,并与《纸牌屋》认真地作一番比较。这两部剧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可以拿来作绝妙的比较文化研究。一个集中在紫禁城、园明圆、热河行宫和清凉寺,一个集中在华盛顿游说街、国会山和白宫;关注的都是一群身不由已、被名利推动着向前走的权力核心层。

Contributor

肖海生 专栏作者 2015/03/16

曾任生活月刊资深编辑、《GQ》中文版报道副总监。现为单向空间出版总监、《单读》主编。并任《今天》杂志编辑部主任。

考虑到《甄嬛传》是被压缩剪辑成6集后在美国播出的,不免让人觉得不公平,很担心其中那些诡计和心机,是否还能原汁原味被美国人体昧到,并与《纸牌屋》认真地作一番比较。

这两部剧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可以拿来作绝妙的比较文化研究。一个集中在紫禁城、园明圆、热河行宫和清凉寺,一个集中在华盛顿游说街、国会山和白宫;关注的都是一群身不由已、被名利推动着向前走的权力核心层;虽然年代上差了三四百年,但有什么关系,权力的本质自古以来变过吗?在非虚构的《史迪威与美国在中国的经验》一书中,当宋美龄在听了美国记者关于延安的转述后,她沉吟半晌,说出了十分宫斗剧的一句台词: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尝到权力的滋味。

其中的差异在于,出于编剧水准和国情的需要,剧本必须赋予甄嬛以道德上的正当性和合法性,在长达十年的宫斗中,她打响的都是正义的自卫反击战,散发出了足够的正能量和励志性,而华妃、皇后都是小人基因再被赋予不同程度的可怜、可悲和可宽恕之处。相比之下,美剧的确天马行空,剧里哪有什么正面反面角色,Frank就没有这个担心,Claire更是撒开手来做事,大家都是凡人,对名、利和权力天然没有抵抗力,来来来,拼个你死我活吧!所以,某种程度上,《纸牌屋》更没底限,它的好看赢在了起跑线上。

但是,对于中国观众来说,《纸牌屋》过于依赖美国的政治和选举体系来推动故事,限定了角色的自由发挥,这是它最受诟病的地方。第三季中这一缺点则更加明显,因为场所局限在白宫,不如前两季可供驰骋,特别是游说街和新闻媒体这两大美国政治的特色都不得不被弱化。Frank身居总统,他推动故事的能力和能出现的场景都大为受限,可见三权分立体系中,总统的确受

到很大的限制,连编个剧都不能太僭越。

相较之下,《甄嬛传》则纯用故事来推动剧情,不需要太多的背景知识,所以其中的人的味道会更重,看起来也更轻松。你几乎可以像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一样,随便打开一页开始读,也不会有太多障碍。也正因为此,这部剧可以作为茶余饭后、朋友聚会时的佐料。地点上,虽然都在紫禁城那八千多间殿房内,但景仁宫、翊坤宫、永寿宫、碎玉轩等每个院落自成体系,相比之下场景转换更显丰富。

虽然背景是白宫、国会大厦和紫禁城,但因为观众都是中产阶级和中国白领,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两部剧理解为终极的职场剧。有意思的是,两个主角Frank和甄嬛,可以分别代表着职场中男性和女性、进攻与保守等不同的风格和方法论,所以,如果谦虚点,任何人都可以从中学到。而且因为它制作精良,真实感强烈,更让人觉得可以就中取经。

两部剧在易地而播,如果你想了解美国政治体系的运作而又不想去读史读经,想了解党鞭是怎么管理选票的,看两院和总统间又是怎么来博弈一则法案的出台,那看《纸牌屋》是个取巧的办法,至少它没有走样太多。而如果你想了解中国传统美食、中药(尤其是在养生和妇科保胎上),还有服饰美学、宫延礼仪,那《甄嬛传》甚至能让中国观众也大开眼界。至少它在美国播出后,不会让美国人以为清朝人的衣食住行是像《新版红楼梦》那般荒诞不经。

甄嬛最终亲自杀了她曾寄托着爱情和梦想的“四郎”雍正,而《纸牌屋》中Claire最终也与Frank……恕我不能剧透,但作为要输出价值观的剧,它一定会用那种“被命运推着往前走”的悲剧式的无奈感来提升它作为一部通俗剧的本质。可供想象的是,豆瓣上一个追剧者在看完第二季

后,结合英国版的《纸牌屋》,自己设想了一个结局:第二季中的党鞭Jakie跳槽到共和党(看看这是怎样的职场!),掌握了众议院的多数投票,她向Frank摊牌,但是允许Frank 把一届总统做完。Claire为保证Frank的一世英名,安排Nathan在某个仪式上暗杀了Frank……这个结局在豆瓣上拥护众多,不妨用它来对比剧组给出的结尾,也能看出人们对人情世事的期待。

最终,我们不能不再来复习下那些精彩的台词:

“反目的朋友才是你最可怕的敌人。”想想安凌容安嫔之于甄嬛,再想想曹贵人之于华妃吧;Doug说的“有些时候,想要赢得上司的尊重,就只能违抗他。”华妃对之恨之入骨:贱人就是矫情;以及Frank 说的、概括了这两部剧的精华的:“天堂地狱都没法给你慰藉,只有我们自己,渺小,孤独,奋斗,与彼此抗争,我向自己祈祷,为自己祈祷。”

这些冷入骨髓的精僻之语,当时都深深刺入我们在现实中遇过的伤痛和挫败。而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最大的苦痛、荣耀和权力都由剧中主角们去承受,在深夜里追剧的我们,早上依然早起,挤进地铁,安妥、甜蜜又不甘地过着我们的家常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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