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 Report

漫游太空5200天

导读

今天的我们之所以能够遨游太空,是因为人类雄心的驱使,太空已经成为了我们的第八大陆,终有一天我们或许真的需要飞向太空,去拓荒开拓,甚至定居。当然,这些都显得太过于长远,长远地或许正在看这篇文章的人们都不一定能等到那一天。即便这样,好奇心也驱使着我们想象那个未知空间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这篇文章带我们进入国际空间站的5200天,看看那些每天都在做着冗繁单调工作的宇航员们,真如我们想象中一样的那样有趣吗?

Contributor

来源:Atlantic

作者:Charles Fishman


编辑:Tin

翻译:晓慧

 

在外太空睡觉最大的问题是心理上不容易适应

在人类迈向太空之际,我们便成为了外星人、外来生命。而在太空生活的那种奇怪感觉却未完全消失。就拿睡觉这种最基本的生活来说,2009年,设施齐全的国际空间站在轨道上历经十多年的修建接近尾声之时,宇航员们最终在隶属美国的那边空间站内安装了一些单间卧舱——四个如飞机厕所般大小的私人隔间。这是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宇航员睡觉的地方,在那里,他们只要关上一扇折叠门,便可远离无线电、摄影机以及来自太空航行地面指挥中心的指令,安静地独处几个小时。每个舱室都装有白色棉质材料的软垫,并配备了一个拴在在墙上的睡袋——当然,这就是宇航员特有的“床”。

麦克霍普金斯在三月份刚结束了他长达六个月的空间站工作:“在外太空睡觉最大的问题是心理上不容易适应。在地球上,当我身心劳累了一天后,躺到床上的那一刻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脚下的沉重感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瞬间的放松感。在太空可从来不能享受到这种感觉。你从来都不会感觉到双脚——或者精神上那种放松的感觉。”一些宇航员如此怀念这种感觉,以至于他们将自己用弹力绳绑在墙上,以体验那种“真实”躺下的感觉。

睡姿也是一项考验——主要问题在于你想把胳膊放在睡袋外面还是里面。如果把胳膊留在睡袋外面,零重力的环境会让它们飘起来,让宇航员看起来好像一个个古怪的芭蕾舞演员。“我睡觉时会把手臂放到睡袋里,”霍金说道,“我喜欢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霍金表示,他在太空时不会做什么奇特的梦,但已经回到地球的他却经常梦到自己在空间站里飘来飘去。“我希望每晚都会梦到自己飘浮着,我希望自己能重新体验那种感觉。”

虽然美国在航空航天方面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但是航天飞行已经从美国人的意识中渐渐消退。在过去的十年中,美国成为了一个真正永久性的航天大国。2000年11月,包括两名美国人在内的六名男女航天员便“入住”国际空间站,开始了在那里日复一日的生活和工作。位于休斯敦的太空航行地面指挥中心可谓真正做到了全天候运作,在一块巨大屏幕的一角,一个计数器显示着空间站连续载人运作的时长——5,200天。

当想到这点时你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对于美国的几乎每位九年级学生来说,从他们出生那刻起,就一直被太空中遨游着的宇航员陪伴着。但或许这其中大部分学生连他们的名字都叫不上来——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这些宇航员中还有美国人。

标志性影片《2001:太空漫游》中曾经展现过太空殖民的设想,但在片中设定场景的前一年我们就已经有了一个永久性的太空殖民地。这是项惊人的成就,但它却被完全忽视了。作为一种文化,我们仍然对天空旅行的种种可能和发现心驰神往。2013年,由桑德拉布洛克和乔治克鲁尼主演的电影《地心引力》取得了7.16亿美元的票房成绩,并荣获七项奥斯卡奖项。但是我们似乎一直对目前太空所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已经渐渐进入了寇克船长和史波克的时代(电影《星际迷航》中的角色)。我们对虚拟角色的了解胜过于对真实人物的了解。或许这并不在我们意料之外。

虽然美国在航空航天方面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但是航天飞行已经从美国人的意识中渐渐消退。
空间站是一项工程学的奇迹,但是它所做的事情似乎只是在环绕地球而已——每隔92分钟就可以看到一次日出。空间站上的科学研究也尚未取得任何显著突破,似乎值得庆幸的是,那里的生活也不像电影那样充满戏剧性。

但是所有这些损害了空间站和驻扎在其中的宇航员的形象:太空中生活的细节和面临的挑战怪异而有趣,带有启发性也具有价值。在这种环境中,人们可以为空间站82,000圈的载人环绕飞行制定更为伟大的使命——即使这并非美国航空航天局所追求的目标。

国际空间站有着巨大的体形空间

作为人类在浩瀚宇宙中的巨大前哨,甚至连那些建造了空间站的宇航员都对国际空间站那巨大的体形心生敬畏之感。空间站两翼顶端电池板间的跨度有一个足球场那么长(包括球门区在内)。整个空间站的重约100万磅,其太阳能电池板的面积超过了一英亩。它的内部空间如一座六卧的别墅般大小,相比航天飞机十倍有余。宇航员们会定期自愿来体验它的那种宽阔感。它如此之大,以至于早期只有三位宇航员时,除了吃饭,他们通常在工作日整天也遇不到彼此。没错,它确实太大了,人们甚至可以在夜晚的天空看到它在头顶飞过(现在有多个应用可以用于寻找空间站,ISS Spotter就是其中之一)。

国际空间站采用联合操作制:一半是美国人,一半来自俄罗斯,每个国家管理好它负责的那部分(美国方面包括来自加拿大、日本和欧洲的航天舱或设备,通常这些地区会派出一名访问宇航员)。导航和设施操作由各国共同承担,空间站指挥官的角色由俄罗斯宇航员和美国宇航员交替来扮演。在工作日,俄罗斯和美国方面的宇航员通常待在自己那部分的航天舱内,但他们经常

一起吃饭,并在工作之余一同消遣。

空间站作为一项设施、一艘宇宙飞船和一个栖息场所,与其最具可比性的便是船只。它有着自己的个性、魅力和怪异之处。“船员们”在其中往来穿梭,每个人都带来了自己的风范,而空间站本身也呈现出一种特有的格调。它的水循环系统极其复杂,甚于地球上任何同类系统。一位宇航员在周二用来调制鲜汁饮品的水,或许就来自他前一天早上冲制的橙汁并于当天下午排出并经过净化的尿液。虽然空间站没有用来储藏食物的冰箱或者冷库(只有一个冷藏库用于科学实验),而且那里的食物已经比二十年前好多了,但那里大部分食物都是真空包装或罐装的。因此,每隔几个月由物资飞船送来的橙子都足以让大家欢呼雀跃。

在空间站上,所有平常事物都会呈现出“特殊化”

美国宇航员用于锻炼的自行车没有车把,也没有车座。在零重力环境下,只要把脚固定在脚蹬上,就算没有车把和车座,在自行车上“狂奔”也非难事。你可以在骑行健身时欣赏电影——随便把笔记本电脑“放置”在任何你觉得舒服的地方即可。但是空间站的居民们得当心不要在一个地方做过久停留。由于没有重力帮助空气流通,你呼出的二氧化碳会在头部周围形成一团看不见的气云。最后可能会导致宇航员称为“二氧化碳头疼”的症状(空间站为此安装了风扇。)

自从空间站启动之日起,共有216名男女宇航员在那里生活过,而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也获得了大量关于如何在太空中生活的知识——在零重力环境下生活两周以及在那里连续住上数月的差别。现实中的太空生活与电视和电影导演创造出来的光鲜亮丽、即兴创造出的世界大相径庭,比我们这些从未离开大气层的地球人印象中的生活更为骇人和危险,也更加精心设计、平凡单调。

 


国际空间站是个巨大的前哨——长度可达一个足球场,内部空间相当于一座拥有六个房间的别墅
宇航员用于的锻炼自行车没有车把,也没有车座。当你脚踏自行车踏板的时候,你可以让手提电脑漂浮在你想要的任何地方
通常,一种活动就会集中所有这些特点,比如太空行走。太空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地方——一次粗心的操作就会引发灾难。从更换水过滤器到安全检查太空服,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事无巨细,将每件事一一列明,以此来降低风险。

从人类步入太空至今的54年中,NASA经历了三次重大飞船事故,导致17人丧生——1967年阿波罗1号太空舱失火,1986年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空难,以及2003年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空难。但是这些事故没有一次是因为宇航员的失误导致的。谨小慎微的手册式处理方式或许让宇航员的工作看似枯燥乏味,但是NASA知道,兴奋意味着错误的发生。

即使按照最保守的估计,空间站的运行成本在每小时350,000美元,因此宇航员的时间是一种异常昂贵的资源——这也是他们的工作调度为何如此无情的原因:如今的宇航员通常是在早晨7:30(格林威治标准时间)开始工作,一直持续到晚间7点。他们可以在周末休息,但是周六要打扫空间站——这很重要,但是在轨道上打扫房间并没有比在地球上更有乐趣——而且一些工作会不可避免地溜到周日。

300,000字的匿名日记揭示了宇航员们在空间站中的生活

从2003年到2010年,作为Jack Stuster(Jack Stuster为一名研究生活在极端环境下人们的人类学家)展开的一项研究调查的一部分,在空间站生活过的十名美国宇航员都写有日记。这些总数近300,000字的匿名日记揭示了在空间站中激动不已的人们,他们偶尔感到无聊,有时极为恼怒。对于一个五十年来已经习惯了宇航员们微笑示人、乐观进取,从不提及任何有关太空飞行真相的国家而言,这些日记是相当直白的。

“我得对今天进行的这项工作自嘲一番了。”一名空间站宇航员写道。

为了更换一个灯泡,我得戴上安全眼镜,手边还得放着一个真空吸尘器。这都是以防灯泡万一破裂准备的。但是,这个灯泡实际上有个塑料外壳,即使玻璃灯泡破了,碎片也会完全包裹在外壳中。而且,在点亮换好的灯泡之前,我得先给它拍张照。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知道!NASA就这么规定的。

宇航员会不厌其烦地看着脚下不停地旋转的地球。一个宇航员曾在日记中写到,他面对着窗户,深深沉浸在那种壮观之中,甚至围绕地球转了一周都没有离开窗户去拿摄像机。“一直以来我都以一个来访的天外来客的视角看着地球,”另外一人写道,“我会在哪里着陆?我又如何同那里的人进行交涉?最安全的事情大概就是来到国际空间站,先和那里的人们聊聊。”

日记写得很清楚,在空间站待上六个月是漫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家人和朋友相伴,没有新鲜的食物,不能感受到太阳或者雨水,也无法感受到重力带来的愉悦;很长一段时间将要用绳索固定起来以完成维持身体和维护空间站的任务,这里也没有洗澡和没洗衣设施。这些日记本身也

揭示出写日记对提高宇航员的士气非常重要。

在短期任务,甚至仅两个星期的航天飞机任务中,身处太空的兴奋感从不会消逝。在空间站上,NASA和宇航员们不得不对士气更加留意,只是因为有很多工作是枯燥乏味的。空间站有一个电话,只要没人使用,宇航员可以打给任何人。他们的家人获得了一个经过专门编程的iPad来进行私人视频对话。宇航员们每两周和NASA的心理学家们进行一次私人会谈。他们也同NASA的力量教练展开常规会议——是他们与心理学家会面次数的两倍。

在太空,麦克·霍普金斯说:“那里的一切都是全新的体验。简单有如卫生保健、吃饭和睡觉,这都与你所习惯的完全不同。”就像大部分宇航员一样,他在被送入太空之前接受了长达两年的全职训练,所以他知道那里有什么在等着他。

空间站上备有各种电影,还有一个柜子塞满了平装书。但最早期(2003年)的一名宇航员Ed Lu却说,他不会把他的业余时间用来做一些在地球上就能做的事,比如读书。“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否会回到这里,我想做一些我在家里无法做的事情。” 当Lu到达空间站之后。他已经完成了两次航天飞行任务,有着21天零重力环境生活经验。“我决定学习更好地飞行,学会一些杂耍,每次穿过航空舱时,我不能碰到两边。我也会选择一个隔间,每次我穿过这它时,我要做两圈空翻……”

宇航员会不厌其烦地看着脚下不停地旋转的地球。面对着窗户,深深沉浸在那种壮观之中,以一个来访的天外来客的视角看着地球……”

 


宇航员们花费三分之二的时间用来维护空间站和维持身体
“在零重力中生活是一种什么感觉?”

空间中的独特体验就是飞行——不是驾驶着你所在的宇宙飞船飞行,而且自己在其中飞行。这才让你真正成为一名宇航员——不在于高度,而是那种从重力中难以置信地解脱出来。在提到飞行时,宇航员都会带有一种茫然的敬畏感,因为这是一种纯粹的快乐但又完全违反直觉,有时候甚至不太方便。

“在零重力中生活是一种什么感觉?”桑德拉·马格努斯(美国女宇航员)问道。她是一名刚退役的前宇航员,进行过三次太空飞行,并且在空间站待过130天。“这非常有趣,”说着她忽然大笑起来,“我学会了用膝盖搬东西,只需把它们夹在两膝之间然后动身离开就可以了。这样我腾出双手来推动自己。问题是,即使在外太空,牛顿的力学法则同样主宰着你的生活。如果你在做一些简单的事情,比如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字,你在键盘上施加的力量把你自己推离电脑,然后飘走。你得用脚撑住自己。” 马格努斯的大脚趾长上了老茧,因为她不断地使用穿着袜子的双脚来为自己导航以及固定身体。

她说,重力是一种不可或缺的组织工具,而只有失去时,你才会感受到它的珍贵。“环顾你身处的房间……看看桌上摆放的东西,架子上挂着的东西,抽屉中以及地板上的东西。在太空中,所有东西会杂乱无章地充满整个房间。”每件东西都需被固定住,否则它们会四处乱飘。宇航员们默默地抱怨着他们用来寻找那些不得其所的仪器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寻找东西可能会花上你一整天的时间。” 宇航员迈克·芬克说——但是把每件东西都固定好也需要时间。

马格努斯喜欢在空间站为她的同事们做饭,用NASA提供的食材做出新的菜色,特别是使用比

如一个新鲜的洋葱。她说道:“这需要花费数小时的时间,为什么需要这么久?就说一件事:大家都知道做饭时同垃圾桶打交道的频率有多高吧。平时我们怎么往那里丢垃圾的?因为重力帮了我们。如果没有重力,你没法把垃圾“丢”进垃圾桶,所以只能想其他办法。我将垃圾粘到一张布基胶带上(布基胶带非常好用),但即使是单纯处理垃圾所耗费的时间也够久了。”

太空旅行的种种令人兴奋之处也恰恰是其不可见的危险所在,零重力会对人体造成潜在危害

当你身处零重力环境时,人体内所有的血液和体液也同样处于零重力状态,所以宇航员们通常会有种头胀感,这源自流到鼻窦中的液体;有些人会脸部浮肿。零重力还会引发恶心和宇航病,宇航员在初入太空的第一天或第二天中都需要默默地忍受着这些身体上的不适,至少自阿波罗时代起就是这样的。有过四次太空飞行经历的54岁退役宇航员焦立中(华裔宇航员)描述了从座椅上漂浮起来之前的情景。“你的内耳觉得你在翻筋斗:耳内的平衡系统一团混乱…同时你的眼睛会告诉你并没有翻筋斗;你笔直地坐在那里。这两个系统同时向你大脑传递截然相反的信息。这会引起知觉冲突——也就是为什么有人会感到恶心的原因。”在数天之后——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几天非常难过,宇航员的大脑学会了忽视来自内耳的那些恐慌信号,宇航病也随之消失。

值得注意的是,宇航员在太空中会损失骨质。根据人体每天的活动骨头会在一定程度上再生和生长。由于在太空中无需承担重量,它们更新细胞的速度会降低,从而让骨头变得稀疏脆弱。在地球上,一位自然停经的女性每年会失去百分之一的骨质。而在太空中,不论性别如何,宇航员每个月都会失去相同比率的骨质。Mark Guilliams是NASA宇航员力量体能训练的首席教练。他说: “生活在零重力区就相当于长时间住院,你会损失肌肉和力量、血量,有氧耐力、无氧耐力、精力都会下降。”

生活在零重力区就相当于长时间住院,你会损失肌肉和力量、血量,有氧耐力、无氧耐力、精力都会下降。太空飞行会对身体造成很大负担。

对身体造成负担的原因恰恰是因为身体太过轻松了。应对办法便是在太空中进行持续不断的高强度锻炼。美国部分的空间站有三台锻炼设备:一辆无座自行车、一台跑步机和一台负重为600磅,名为“ARED”(高级抗阻训练设备)重量训练机。宇航员们需要进行每周六天、每天两个半小时的锻炼。锻炼对宇航员来说十分重要,甚至被NASA纳入工作日程,但是一些宇航员会早起,利用自己的私人时间进行锻炼。

麦克·霍普金斯是一位健身爱好者,制作了一系列YouTube视频来展示宇航员如何进行锻炼。他认为跑步机是最难适应的,因为你得用橡皮绳把自己固定在跑步台面上,让身体获得地球上的那种重量感。“跑步的时候你要套上一个束带,可以改变负重,我会尝试负担相当于我体重的重量,以此模拟在地球上跑步的情形。但是你的肩膀和臀部无法承载这样的负重;那种感觉就好像跑步时候背负着180磅重的背包一样。在地面上,汗水会从身体上挥洒下来。但是在太空,汗液会粘在你的身上,那些汗液时不时会飘到空中。在那里我会想念淋浴。” 宇航员的新衣服穿上一周之后就成了健身衣服,再穿一周后就与其他的垃圾一同被处理掉。

健身的重要性等同于科学和未来,因为这关系到每位宇航员的健康。NASA担心两件事:宇航员回地面后的恢复时间,而至关重要的是,如何在往返火星两年半甚至更长时间里让宇航员们保持体能和健康,奥巴马总统早已表示,他相信到21世纪30年代中期NASA就可以实现火星载人旅行。要想解决如何安全到达火星的问题,很大程度上要基于空间站所发生的。 Guilliams说,“如果宇航员们失去了百分之十的力量以及有氧运动能力,这会对空间站的运作所造成的影响不是太大,但是如果你要去火星的话,这种程度损失至关重要。否则当他们着落之后,他们还能做什么?”

宇航员们需要精准、可靠的视力,而在太空飞行中视力会不同程度的发生退化

NASA人类研究项目的约翰·查尔斯(John Charles)说:“五年前,我们有个空间站的宇航员突然说,‘我的视力发生了改变。我已经飞行三个月了,我看不清清单了。’”结果我们发现,在零重力环境下,所有这些流向头部的血液和体液增加了颅内的压力。“体液从眼球后面挤压眼球并让它变得扁平,” 查尔斯说,“很多宇航员在轨道上会慢慢患上远视。”

宇航员们需要精准、可靠的视力,所以在太空飞行中视力的退化不是小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尤其令人惭愧。NASA知道视力在太空会退化这一问题已经数十年了。“我们在太空实验室和航天飞机上都发现过这个问题”(太空实验室是首座美国空间站,曾于1973年至1974年间间歇性入驻过宇航员,每次通常三个月)。直到宇航员们定期在轨道上度过数月之后,视力问题的重要性才慢慢明了起来。但在当时,NASA还不知道如何在地球上修复受损视力。大多数情况下,骨量、肌肉质量、血容量和有氧适能都回归到了正常水平,但宇航员的视力无法完全得到恢复。医生也无法准确预知在四、五倍于如今的任务时间过程中,视力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因为宇航员一直处于轨道上,位于休斯敦的太空航行地面指挥中心从不休息。仅为了对宇航员进行详尽的日程安排就需要50名地面人员

“嗨,休斯敦,这里是空间站。早上好,我们已经准备好早晨的DPC。”

这是去年七月的一个早晨,美国空间站指挥官史蒂文·斯旺森(Steven Swanson)从太空轨道呼叫太空航行地面指挥中心,开启了又一个忙碌的太空工作日。对于曾经历过某个时代的美国人来说,这开始的七个字“Hey, Houston, this is Station. Good morning”,仍然充满了浪漫、冒险和谦逊。宇航员们在天上与星月同辉,而地面上的太空航行指挥中心则运筹帷幄。”

尽管宇航员们在空间站生活和工作,但是空间站的操纵或控制并不由他们进行

在执行航天飞机任务时,从1981年到2011年一共进行了135次。太空航行地面指挥中心会叫醒宇航员们,无线电发来的音乐开启了每一天。叫醒歌曲可以追溯到“双子座计划”时代,它作为传统保留至今是富有意义的,至少具有象征意义。空间站是有着一定独立性永久前哨,所以地面指挥中心不能亲自去摇醒宇航员。在与休斯敦进行联络之前,他们就要先在迷你包房内起床,然后通过无线电向地面指挥中心发射信号来作为新一天的开始。在“下班”之前,他们也同样会向地面指挥中心发射信号以示一天的工作已经完毕。当宇航员准备好休息时,他们会在空间站内飘过,关掉灯光和百叶窗,以便让自己不受频繁的日照影响安心睡眠。地面指挥中心在休息时间通常不会向空间站发射无线电。

斯旺森接说:“我们时刻为早晨的DPC做好准备。”每天开始和结束的时候都会举行日常计划会议,宇航员们要在会议上与遍布全世界的所有五个控制中心进行简报,讨论进度或者将要进行的维修,亦或次日的安排。(NASA的第二个地面设施位于阿拉巴马的亨茨维尔,用于处理科研事宜;莫斯科有一个太空航行地面指挥中心,用来指挥俄罗斯那部分空间站;欧洲太空总署和日

本太空总署也有他们自己的全天候地面指挥中心。)这些宇航员们以每小时17,500英里的速度围绕地球旋转,是子弹脱膛平均速度的十倍之快,但他们却无法逃脱这些例行会议。

尽管宇航员们在空间站生活和工作,但是空间站的操纵或控制并不由他们进行,由休斯敦或莫斯科来控制。地面指挥中心监测着空间站在太空中的位置,并在需要时用陀螺仪和推进器对其做出调整;太空航行地面指挥中心也监控着所有的空间站内部系统——电力、生命补给、IT和通信系统。地面上有一只庞大的队伍在支持着空间站,轨道上的每名宇航员有超过一千名地面人员在为他服务。当宇航员开始一天的工作时,他们一天的速度和节奏都由地面上的人员进行明确设定。空间站的生活通过电子数据表来管理:每个宇航员的每一分钟都会派以具体任务,并以时间块的方式部署,当宇航员点击时间模块时,它会显示出需要解决手头任务的所有必须步骤。无论是在零重力区在进行长达几小时忙碌的试验活动,还是在空间站内储藏货运飞船送来的补给。

对于服从日程表的宇航员们来说,以它自己的方式成为了一种自由的来源,但它同时也是某种专制的象征。科学实验、维护任务、补给飞船的来去:所有这些都由地面安排控制。每位宇航员的日程表都有一条红线,这条线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从左向右慢慢移动,显示着当前的时间和宇航员们在此刻需要完成的工作。“不管我做什么,那条红线就那样不断向右移动,” 宇航员加勒特·赖斯曼(Garrett Reisman) 在他在空间拍摄的一个YouTube视频中半开玩笑地抱怨道,“我就是不能把它停下来!”

这些宇航员们以每小时17,500英里的速度围绕地球旋转,是子弹脱膛平均速度的十倍之快,但他们却无法逃脱每日繁琐的例行会议

 


每次长达六到八小时的太空漫步任务在休斯敦一座大型专用中心要被准确描述和实践至少五次

太空中的生活如此之复杂以至于如果宇航员要做任何实质性的事情,都必须由地面来完成物流学。仅为轨道上美国部分的宇航员规划日程表就需要一支由50名人员组成的专职队伍。

日程表的安排人员从每个人那里获得输入信息和优先顺序——一项六个月的特别任务有何意义?将会进行何种科学实验?什么货运飞船将会到访?哪些维护任务是必要的?将每项任务安排到日程表上需要各种细节和协调。对于一项特定实验,需要用到哪些仪器和工具?而这些东西又放置在哪里?安装需要多久?宇航员需要采取哪些步骤来展开实验?电力是否充足?实验是否会干扰到其他宇航员正在执行的任务?地面研究人员都有谁,是否需要通过视频进行观察?在指定时间是否有足够的带宽传输?每天都有很多像这样的活动需要进行如此详尽的安排,而这一切都要提前18个月安排好。

受过高等教育、极具使命感的宇航员们最终整天执行着一项接着另一项的任务,有些任务很有趣,而且充满脑力挑战,而有些则单调乏味(在将垃圾抛入大气层烧毁之前,记录它们的序列号)。没人报名飞上太空是为了去清空尿罐或是更换空气过滤器。但是当然,即使那些研究本身也是由他人委托并指导的,而宇航员们只是高级技工而已。

NASA努力平衡着宇航员的独立性同让他们按部就班的期望。在Jack Stuster展开的那项匿名日记研究中,工作是宇航员日记中最常被提到的话题,Stuster在分析这些工作记录时发现,日程安排被提及的频率位居第二,排在任务述之后。一名宇航员写道“在一个只有三十分钟时限的日程中要收集21项物品,需要进行的步骤达55步,最后花了三、四个小时”。而另一名则表示:“这周过得冗长乏味,日程表的任务太多, 但分配的时间太少。在同一名地面指挥中心人通过话后,我意识到他根本不清楚我们在这里是如何工作的。”

“普遍都会避免对地面人员的不足提出批评,因为在太空旅行中讽刺挖苦是没有用的。”

当然,这种抱怨再普通不过了:前线的士兵们对战况的感觉同指挥部自然会有所差异。造成这种分歧的部分原因是因为NASA关注于挑选宇航员并将他们分配给工作人员,而另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宇航员们意识到合作的必要性,他们都会汇报说同地面人员相处良好,而且能迅速解决较小的纠纷。但是与此同时,从他们的角度来看,NASA空间站地面员工很难理解空间站的生活。毫不例外,在空间站工作的特权和快乐并不会中和普通的办公室政治。

Stuster的研究中有一整个日记子类划给了“浮夸”,宇航员感到不得不向地面人员传达一种“慷慨的赞美,甚至言过其实”,并且“普遍都会避免对地面人员的不足提出批评”。赞美的传统可以追溯到登月任务。那时,当宇航员沉浸于荣耀之中,同时也努力将这些荣耀推到那些让为登月任务做出巨大贡献的技术人员身上。

但是在空间站,摩擦在所难免。一名宇航员写道:“我感到地面指挥中心经常让我在这里的生活变得更加困难,因此很难如此频繁地向他们致以赞美。”几乎每个从事过工作过的人都能想象到那种同事间嗤之以鼻的情形,不论在休斯敦还是空间站:在上面/下面的那些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情绪会被压抑下来。佩吉·惠特森(Peggy Whitson)在空间站分两次完成了长达六个月任务,也曾于2009年到2012年担任NASA宇航员办公室主任的,宇航员的直接上级。地面和空间站两方的沟通都是她密切关注的事情之一。惠特森说:“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那就是在太空旅行中讽刺挖苦是没有用的。”

从某些方面来说,太空行走是整个空间站项目的缩影:困难重重、令人敬畏、异常冗赘。宇航员们游走在太空,维护并修复着空间站——这个未来宇航员的外太空之家。随着空间站目前的运作,美国方面的三位工作人员,每位宇航员每天工作的三分之二几乎都是用来维护空间站、处理后勤和保持健康

2014年七月,斯科特·凯利(Scott Kelly)和蒂姆·科普拉(Tim Kopra) 身穿NASA航天服,背靠背站在一处钢铁平台上。一个黄色的吊车缓缓将平台吊起,将其置于一个巨大的泳池下。凯利和科普拉将在水中度过大半天(六个小时),对他们将于来年十一月展开的空间站机械手臂部件更换维护任务进行演习:在池中练习太空行走,仔细演练每个步骤。

凯利和科普拉花了三十分钟穿上空置重量达230磅的太空服。另一名宇航员,凯文·福特(Kevin Ford)在观看,他说:“看到每名宇航员都有三到四名人员在帮助他吗?在空间站,只有一名人员帮助两名宇航员穿上太空服。从穿上太空服到离开舱口要经过多达400个步骤。而你不会希望大幅缩减这些步骤的。”

这四百个步骤仅是让宇航员能够进入空间站的密封舱然后外出做出的准备。在NASA宇航员步入太空之前,要花费四小时用来穿衣和检查。在此很长一段时间之前,宇航员要在地球上的水池中(NASA称之为“无重力实验室”)进行至少五次的太空漫步演习,每次时间长达六到八小时。

 


空间站的宇航员们不分国籍,通常能和睦相处。宇航员同地面工作人员之间的紧张关系却更为普遍

现代太空飞行和太空漫步所具有的那种矛盾是独一无二的。在一个只容纳一人的密封飞行器内,仅凭着你的智慧和接受过的培训前往太空。对于大部分宇航员来说,一次太空舱外活动(EVA)是终极职业挑战和最刺激的旅程。当你身处空间站之外时,你真的变成了一个独立的天体,成为地球的一个小小月亮,以每小时17,500英里的速度在环绕着地球。当你向脚下望去时,地球正在你下方一百万英尺的距离。但是通过太空漫步我们可以了解太空究竟有多危险,一个松掉的接头是如何导致灾难发生的?NASA又如何设法将所有的自然发生的和意外事件排除在外来克服这些风险。这就是为什么每次安排的太空漫步任务都要事无巨细地列明,并在一个巨大的能容纳两架航天飞机的水池中反复演习的原因。

NASA最初承诺,航天飞机每年至少要飞行25次。事实上,航天飞机项目平均每年少于五次;在任务高峰年的1985年,共飞行了九次。时任总统的罗纳德·里根在1984年的国情咨文中指示NASA建造一个永久驻人的空间站,他对此举充满希望:“这将让我们在科学、通信、金属和拯救生命的药物研究(只能在外太空制造)领域跃进一大步。”而NASA最初也对空间站抱有同阿波罗号或航天飞机一样的雄心。按照计划,空间站应该具备七项主要功能——科研实验室、制造工厂、天文台、太空交通枢纽、卫星维修站、太空船中转枢纽以及通往太阳系载人飞行任务的中途补给基地。

三十年之后,所有这些功能中只有一项得以保留:科研实验室。里根的愿望没有实现,时至今日也没人使用在空间站发明的材料或药物,更不用说在那里进行制造了。目前,空间站百分之四十的商业研究能力处于闲置状态,因为一些公司并不知道空间站有这种能力;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其他人并不确定进行零重力环境研究是否值得考虑。

空间站的运行及维护成本几乎等同于一个美国海军航母战斗群

NASA总是说,了解在太空如何长时间生活和工作本身就是空间站最主要的目标。但是没有来自白宫和国会对太空飞行未来发展方向的规划和展望,这部分任务似乎只是在循环往复,特别是每天的花费高达八百万美元。目前,空间站的运行及维护成本几乎等同于一个美国海军航母战斗群。我们有十艘在役航母,还有两艘在建。海上的航空母舰处于不间断的繁忙中,那里的活动可以说是和太空中的活动一样的循环往复。这些活动包括维护、例行操作以及飞行演习,而真正的战斗大概永远不会发生。

太空让我们变得急不可耐。我们急切渴望一切进展顺利,就好像应该同那架飞往达拉斯的航班一样毫无差错(人们曾于十月目睹过一次航空意外,一个前往空间站的供给火箭在发射后15秒钟爆炸)。我们也急于获得投资的回报,似乎除非向太空买进能够迅速带来商业利益,否则根本不值得去做。

今天的我们之所以能够遨游在太空,是因为人类雄心的驱使,因为没有什么比超越自我更能考验我们的能力和性格了。太空已经成为了我们的第八大陆。如今,我们作为好奇的探险家飞向太空,因为终有一天我们或许真的需要飞向太空,去拓荒开拓,甚至定居。

这些宇航员们以每小时17,500英里的速度围绕地球旋转,是子弹脱膛平均速度的十倍之快,但他们却无法逃脱每日繁琐的例行会议

鉴于我们在地球上对资源的消耗速度,我们或许最终需要来自小行星或月球的资源,甚至不得不考虑星际移民——要么是因为地球上已经无法承载我们,或是因为我们把地球毁坏得体无完肤。也许,我们只是单纯地希望迈向广袤的宇宙空间:某一天,一些人可能更喜欢月球上那种黑漆漆的空旷静谧感,或是渺无人烟的火星上那一抹美丽的红色。

这些是长远的想法,长达数世纪。即便这样,人们还是不太了解在太空中生活、工作和旅行的艰辛,以及我们会需要多久才能让这一切变得更加容易。我们才刚刚步入太空时代,商用客机比太空飞行更为普遍。空间站最重要的目的或许是教会我们如何以更实际,且更为安全的方式在太空生活。

“真正的问题是太空旅行者将会持有何种自主权”

当你同别人聊起太空中间站的价值时,他们几乎无一例外的都会提到火星。而说到火星,很明显我们还没有建立非常成熟的太空项目。我们的宇航员仍然没有任何真正的自主权,因为在空间站设计和建造之初就从未有人想到过那里需要实行自主权。在飞往火星的路途是如此遥远,以至于一次音频通话或者电子邮件往来就要花上三十分钟。且不说火星旅程所需要的其它种种,但是这一条就将改变太空生活的整个节奏,而宇航员也将不得不自主行事。

这或许是空间站的真正价值——将NASA人类探索计划的控制权从地球逐渐转移向宇航员,让他们获得自主性。这并非我们目前首要的考虑,因为可能会造成不便和低效。但如果NASA能够开发出真正符合道德规范,而且可以让执行任务的人们能够承担更多责任,从而自觉塑造且控制这种环境的方案,那么,空间站的价值或许会成倍增长。如果我们对人类太空探索怀揣更大的雄

心,这种做法同技术挑战一样重要。健康和食物供给的问题是可以解决的。真正的问题是太空旅行者将会持有何种自主权。自主权不仅仅会塑造任务的心理状态和规划,也将成为宇宙飞船自身设计的组成本分。

学会让宇航员们在太空管理自己的生活如同NASA遇到的工程挑战一样困难——这是空间旅行的一大要素,无论是休斯敦还是美国宇航员都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

在电视节目上、电影中,甚至从空间站发回的搞笑视频中,我们对太空中的生活形成了错误的印象,理所当然地认为太空生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平淡无趣。而事实上宇航员们每天都在做着冗繁单调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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